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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9/18 8:0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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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敏姿摄

我站在溪滩上,以最低的姿态仰望兰溪桥——屋顶微微向上反曲,形成柔和的凹面,屋檐相交处突然翘得很高,形如大鹏展翅,呈现出大幅度的几何之美。桥头两侧立起的门墙如同竖起一对警惕的耳朵,细细聆听着上游传来的轰鸣声,捕捉着来自溪流的每一个危险信号。廊桥饱满的几何形状倒影在松源溪上,出现上下两道长弧,人造风景和自然风景连接在一起,从各个角度看来它都是千变万化、气象万千。

晨光退却,山风澎湃,云雾渐散,阳光挤进峡谷,山色一半明媚,一半阴郁,“兰溪桥”将明媚和阴郁拉拢在一起。阳光渐渐地移了过来,洒在了廊桥上、水面上、树木上、溪滩上、草木上,在阳光的助力下,水面上的廊桥倒影更加明朗,廊桥和倒影吻合成一对圆弧,丰满的弧度有着犹如折扇展开般的画面美感。红色风雨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璀璨之光,它使桥体从阴暗的色泽中剥离而出,使得桥体成为了发光体,变得雍容华贵。水鸟拍打着翅膀,贴着水面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,飞过了廊桥上空。这不是精心营造的情景,这种无意中的创造成就了廊桥景观的绝色之美。

凝望着兰溪桥壮美的轮廓,山水在这一刻彷佛突然隐退而去,天空中浮现出“长虹饮涧”或者“新月云出”的奇观。那一刻,我脚底微微一颤,不慎滑入水中,我湿漉漉地站在寒溪中,坚信看到了人世间绝色的木拱廊桥!

汴水虹桥与河北赵县的安济桥、泉州万安桥、潮州海阳县的广济桥并称中国四大古桥,令世人遗憾的是,因《清明上河图》而声名鹊起的汴水虹桥如今早已荡然无存。值得庆幸的是,我从兰溪桥结构、形态、气势、美学、跨度上都找到了虹桥的影子,也许现如今能够替代虹桥的也只有坐落在庆元县西洋村的兰溪桥,希望能够继续着虹桥的光辉与荣耀。兰溪桥始建于明万历二年(),原址被兰溪水库淹没,年按照原貌在今址上迁建。全长48米,净跨36.8米,拱高9.8米,面阔5米,19间廊屋,它是我国现存单孔跨度最大的明代木拱廊桥,也是浙江省现存跨度最大的单孔木拱廊桥。试想四百年前,在完全凭借人力的情况下,要把这么多粗大的木料井然有序地横架在溪流上,真是一项旷古未有的浩大工程,其建造难度可想而知。

姚家飞摄

兰溪桥的构架原理在我国民间桥梁建筑史上堪称一大杰作。可以说,兰溪桥的技术构造在同类廊桥中绝世无双。拱架外观呈八字形,木拱桥拱架结构由数百根直木穿插、编织、别压、咬合而成,具有抗压、抗弯、抗侧移等功能,利用建筑力学科学地解决了大幅度拱跨受力的难题。木头之间榫铆对接,上下相互叠压穿插,左右环环相扣,拱桥与廊屋互为交锁,脚架深入桥墩,所有的力量随之落在了墩基上。承载力、反弹力、拉力、挤压力、推力和反推力等各种力量被木头禁锢在框架中,仿佛拔去任意一根木梁,那些看不见的力量将瞬间迸发出强劲的冲力,整座巨大的廊桥也将轰然解体。

桥头挤满了一杆杆高树,长长的枝桠伸展而来,黑压压地覆盖着桥身,原本黑暗的桥身内部变得更加黑暗,如同历史的黑洞,光线透过两侧设在挡风板上的扇形、桃形、花瓶形等小窗投射进来,在地面上打出一个个规则的几何形状。桥面中间铺着一长溜的石板道,两侧平整地嵌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,石板如同大地的骨骼,它们的表面被草鞋、布鞋、皮鞋摩擦得几乎可以映照出人影来,密密匝匝的石子点缀着路面,仿佛一条时光的长河。行走在石子上,凹凸感真实地从脚掌下传递而来,我们真切的感受到了百年前古人曾经同样的感觉。光阴何似?我们和他们只是时间的差距,却都成为历史的组成部分。

关于兰溪桥的历史,流传着两则故事:早年有一帮庆元菇农在兰溪做香菇,一年下来辛辛苦苦挣了些钱却在赌馆输了个精光,只得一路要饭返回到庆元。当他们做菇发家致富后,凑了一大笔钱建造了廊桥,特意取名“兰溪桥”,以桥为碑,以自己的切身经历告诫后人要远离赌博;古时有个庆元菇商在兰溪赌博后落难,他向一兰溪人借债,将家乡的清溪潭作为良田典当给兰溪人。到了约定时间,不见菇商还钱,兰溪人到庆元寻找,不见良田,只见清溪潭四周群峰拱揖,风水独好,遂将祖上骸骨投入潭中。多年后,庆元菇商登门还钱,兰溪人以据得风水宝地为由不肯收钱,庆元菇商为报兰溪人的恩德,便在家乡建造了一座廊桥,命名为“兰溪桥”。

在庆元的许多廊桥上都流传着类似的传说,说的无非都是因果报应的道理。此时的廊桥以传说的形式教化着庆元人做人应行善积德,要懂得知恩图报。

出兰溪桥,一条苔藓斑驳、藤萝掩映的石头小径延伸到脚下,路边几株小花,带着露珠,在晨光中稀稀落落地开放,似昨日才开,今朝始艳,不禁让人分外喜欢。修竹摇曳中隐约可见一座粉墙黛瓦的硬山顶殿堂,当地人称“西洋殿”,供奉的是菇神吴三公和刘伯温。至今,每逢农历七月十六到十九日,为西洋殿“香期”,是祭祀最隆重的时候,四里八乡的庆元菇民甚至邻县的菇民都要来此聚集祭祀。他们点上蜡烛、清香,摆上猪头、鸡鸭、茶酒、果品、菜肴奉供菇神,村民跪下磕三个响头,虔诚地祈求神灵保佑他们来年风调雨顺、合家健康平安。

谁也不知道,这两尊神仙在菇民静悄悄的祈祷中替他们办了几桩好事,但是,不管怎样,庆元人都不会忘记这两尊神为庆元带来的恩泽,始终心存感恩地生活着他们慈祥的目光下,亦如这里的山水、廊桥、庙宇一般地恒久寻常。

作者:鲁晓敏

编辑:胡雅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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