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埠早点,抢了天下古镇的风头
文/扬子
乍一听游埠这个名字,还真是多了些诗意的猜想,当河流、船和埠头这些元素构成特定的语境时,总能让人生出几许莫名的浪漫与沧桑。
游埠溪依然静静流淌,穿过了这座因埠而生的悠悠古镇,在裘家村的一个拐角处融入了浩浩衢江。
龙游县下游的这个第一大商埠,如今早已幻化成名冠江南的千年古镇。
(一)
上了高速,我才知道衢州与游埠的距离不过是30分钟的车程。
出了站口,不过是11点刚过的样子,我却一下子陷入了志军与发小精心安排的美食包围中。这家处于高速路口的饭店很是红火,还有几拨人在等座位,中午的饭桌如此拥挤,于当下的背景真不多见。
我想10年前的游埠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火热,否则我10年前来到这里,尽管是夜宿于离古镇不远的一处酒店,但志军硬是没有向我讲述丁点关于游埠的故事。这里是他的故乡,他从童年到青年的成长记忆,弥漫在目光所及的一切物态之中,任何一处的随意撩拨,都会使他的记忆立即变得生动而鲜活,当时他给我讲了兰溪的八卦村,讲了李渔,讲了倩女幽魂,唯独没有谈及身边的游埠古镇。
而这次却大相径庭,在前一天的衢州晚宴上,他甚至还与建国君争个不休,提起故乡游埠的美,他显得有些激动,恕我浅陋,我还是第一次从志军的口中听到了游埠这个名字。
普遍意义上说,桐乡的乌镇、兰溪的游埠、义乌的佛堂、湖州的南浔,是浙江省的四大古镇。乌镇我去过,古老而庄重,镇里的小溪静静流淌,沿溪的民宿一字排开,安静而私密。南浔名气不小,但我无暇造访,至于游埠和佛堂,于我而言,则是新鲜得有些惊讶。
全国的古镇我去过不少,除了自身的创建历史沉淀成一种文化的记忆之外,仿佛与现代都隔着一层不厚不薄的纸,捅不破,看不清。要么总是板起古老的面孔,冷清而谨肃,要么就是过度商业化,千镇一面,千篇一律的喧嚣,淹没了文化的静气,稀释了文化的底蕴。
而游埠不一样,它在古老与现代之间的转换,在文化与商业之间的调适,达到了极为和谐的境地,这一点甚至超过了老迈的乌镇。
游埠的商业妙在不抄袭、不仿效,而是从一千多年来人们生生不息的口腹之欲入手,把沉淀在古镇烟火气里的各种美食小吃,堂而皇之地摆在游人的面前,一个店连着一个店地开,一条街一条街地摆,几百种本土特色小吃琳琅满目地呈现在光滑的青石老巷。
吃饭是头等大事,饭吃好了人才有精神,精明的游埠人把一天中人的第一顿饭管了起来。早点,成了游埠古镇最为朴素的标签,虽然是传统营生,但总让人欲罢不能。
这些美食都是有源渊的,自唐代开埠以来,这个钱塘江上游的第一商埠,总能汇集起南来北往的人,古镇得以迅速崛起,而成为浙、赣、闽、皖农副产品的集散交易中心。消泯乡愁的最好方式,便是在他乡吃一顿故园的饭菜,于是一道又一道各地的美食便在游埠古镇保留下来,经历了千年的时间冲刷而滋味不变。如今,这些美食成了游埠古镇独有的味道。
对于美食,游埠人是极具创新精神的,李渔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。这位靠着一本《芥子园画谱》而响彻华夏的美学大师,不但是文化产业的先驱,更是休闲生活的极力倡导者。他在《闲情偶寄》一书中,专门分了“饮馔部”和“养生部”两章,对美食、养生与休闲做了精辟的论述,其中不乏美食的一些制作方法。游埠当地抑或说整个金华,有一道知名菜肴叫苋羹,据说是在贫瘠的时代,当地人挖了田埂上的苋菜充饥,吃不完也舍不得丢掉,庽烂的苋菜加进滚开的水,再将焯好的豆腐添进去,充其量再加少许白糖,一起腌泡,时间一久其臭无比,但营养却是极佳的,当地人现在几乎是每饭必吃,成了闻名遐迩的一道美食,近年前的李渔先生竟然为此写了一篇《苋羹赋》,对这道美食大加赞赏。
早点从早上六七点钟一直持续到中午,人们流连忘返,充斥在每一条街巷,游埠古镇成了名副其实的吃货之地。
我在古镇的入口处吃了两块游埠酥饼,本已觉得有些饱腹,却被志军生拖硬拽地拉到永福楼茶馆,肉沉子、乌豇糕、糯米馃、豆腐汤等十多道美食小吃,一股脑地摆上桌子,这一顿从早上吃到了中午,游埠古镇的早点让我刻骨铭心。
(二)
除了卖各种当地的美食早点,夹杂在大大小小的美食店铺之间的,还间或地出现一些特色商铺,这在全国的其它古镇很难见到,比如校秤、打铁、理发、竹器篾匠等手艺类铺面。还有当地的茭头、酱油和醋坊,都有着成百上千年的历史,价格也低得让人吃惊。没客的时候,这些伙计平和地望着街上的人流,很是淡定。
贯休纪念馆出现在繁华而古老的街巷里,着实让我吃惊不小。这位五代时期的禅月大师,是著名的画僧和诗僧,据说我国最早的十八罗汉像,就是在贯休的画笔下定格的。当时埠口也建有寺庙,他的诗文中经常提及“夜半钟声到客船”的场景,只是有些遗憾,贯休诗文中提及的寺庙早已不复存在,但他作为游埠出生的一代高僧,至今仍然被家乡人民所铭记。
郎静山故居纪念馆也在另一条街巷的深处,这位亚洲摄影之父、世界十大摄影师,给古镇留下了巨大的精神遗产。在他的故居周围,来自全国各地的摄影爱好者,在此开了不少的摄影工坊,这使得游埠古镇因势利导,提出了“打造中国摄影小镇”的设想,现在看来还颇具几分气质。
李渔的故居在夏李村,夏李溪一路汇入游埠溪而入衢江,虽然他的故居现在辖于永昌街道,但与游埠一衣带水、隔溪相望,况且在新的行*区划之前,夏李村本就属于游埠管辖,所以在人们的普遍记忆里,李渔就是游埠人。这位清代才名震世的人物,对游埠的影响可谓深远。他曾在夏李村的伊山买地建了个且停亭,上面的对联颇有几分劝世的味道:“名乎利乎,道路奔波休碌碌;来者往者,溪山清静且停停。”以且停亭下且停停的喻意,而列为全国十大名亭之一。
李渔的闲适与恬淡,融进了游埠古镇的性格之中。所以,古镇人安于每一个当下,敬畏每一个即逝的瞬间,他们注重季节的清供,注意将这方水土的特产转化为美味,这在我看来是一种诗意的栖居。
(三)
在古镇里待了两天,我看到了绵绵不绝的人流,他们不可能都是本地人,本地满打满算的四万多人不可能都走上街头,我更倾向于相信,他们来自于长三角的腹地,或者闽、浙、皖、赣的四省交界处,一问,果然如此。
游埠的历史本来就是南北汇聚,舟来棹往、辐辏穰熙历来都是埠口应有的模样。所以兰溪总以游埠为骄傲,它是兰溪走向更大区域的一扇窗口,于是总有人来。据说一代诗文大家袁枚就是因了兰溪的摊簧地戏而坐船来游,还写了一首《端阳在兰溪令梁公署中观剧》的五律以作纪念,只是有些遗憾,在袁枚当年下船的地方,或者在那片模糊的埠口,没能见到刻着这些精美诗句的石碑。从古至今,游埠来过不少名人,如果在“五马归槽”的几处埠口,将他们传世的诗文雕刻下来,该是一道多么美丽的文化风景线。
我一直